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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回族后裔孔令贞采访录

时间:2014年12月15日  来源:   作者:  浏览次数:  

     采访缘起:一天,正在家里休息,《回族文学》副主编王勇先生从新疆打来电话,说《中国回族史》(邱树森主编,宁夏人民出版社1996年12月版)第360页言及孔子后裔中的一支回族,就在青海和甘肃交界,请你留心并写点东西。

        

青海西宁东关清真大寺管委之一孔令贞.西宁的表情摄

        就在当天,我打开书,其中写到:在今青海和甘肃两省交界的黄河和湟水会合处,有地名达家川,“这一带的居民多孔姓,大川附近的孔庙即孔子家祠也,其族人中之一部分则信奉回教,又大川家亦有信奉回教之孔家。汉民中孔姓皆自称为孔子之后,不知何时起而改从回者,可知环境移人之力实有不容忽视者(顾颉刚:《甘青闻见记》,甘肃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286页)”。

        眼前为之一亮。当天就想起现任青海西宁东关清真大寺管委之一的孔令贞。他是众人皆知的青海省民和县人,他的西宁话里还带着浓浓的民和乡音,他是否就是这一支人中的一员?打通电话,果然!就这样相约采访他,但真正实现愿望却是在两年之后。幸运的是,就这样老挂念着这么一件事的过程中,2012年4月20日,我在兰青公路边一个叫做旋子的村里发现竟有18家共100多人的孔氏回族后裔。在其中经营清真饭馆的一户人家,在简单的寒暄之后,还与他们拍照留念。就在采访孔令贞先生的过程中,他还把至今仍在甘肃永靖县政协副主席的孔令奎的电话告诉了我。本来,我们是约在西宁见面的,但因开斋节马上来临,我将已经采写的内容通过电子邮箱发给他,并就有关问题通过邮箱进行了采访。现将对孔子两位回族后裔的采访录整理如下:

        马有福:孔哈吉,相约了两年之后,我们今天终于可以坐在一起说说你们的家务事了。孔子怎么会想到他的后生中有你这么一位哈吉呢,真是有意思!

        孔令贞:真是有意思,而且哈吉不止我一个,往少里说,也有十几个。在伊斯兰教信仰方面,我们还都表现得比一般回族人更加虔诚。马有福:那么,在你们行为中的儒家思想就相对淡一些吧?

        孔令贞:也不见得。我们孔家人在汉文化学习方面一直抓得比较紧,而且特别注意修身养性,在道德和做人方面不敢降低标准,最起码不能给孔子丢脸,哈哈。比较而言,我们的读书人比较多,念经人也比较多。因为,从根本上说,孔子的思想和伊斯兰思想在大道理上是一致的,我们觉得一点也不冲突。就说我父亲孔祥成吧,在西宁,他虽然不是当地人,但在过去,人们买房写契约时几乎就是找他。他写的契约条款分明、用字正确,不偏不倚,比较公正。他在私塾的一点文化底子,让他在外边为生存奔波时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识字人、明白人。

        马有福:礼仪方面也是如此吗?

        孔令贞:是的,礼仪上我们更讲究。比如,在一桩婚姻中,为了尊重媒人,我们一定要把他让到炕中间坐,就是他的父亲在,也只能坐边席。另外,在家里待客时,主人从来都是站在炕下笑脸侍奉,不敢有丝毫怠慢。最让我难忘的是,在我们小时候,站在炕下的主人每上一道菜,就说一个色俩目。如今,虽然有所简化,但礼仪和学习上我觉得我们还是延续了先辈的重学传统和礼仪待人的传统。

        马有福:怪不得,你的儿子孔德军成为青海、甚至西北有名的学者型阿訇,这是有家学渊源的。我想问问,截至目前,孔德军比较叫响全国的著作有哪些?

        孔令贞:他的译著《不要忧伤》那本书比较有名,发行量一直看好。另外,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的《古兰经译注》也深受读者欢迎。他组织编写的由甘肃民族出版社出版的伊斯兰常识丛书也比较受欢迎。马有福:到孔德军这一辈应该是第77辈了吧?

        孔令贞:是,77辈。我们“令”字辈是第76代。再接下去是:德、维、成、有。

        马有福:这辈分一直就这么排下去,从未乱过?

        青海西宁东关清真大寺管委之一孔令贞.西宁的表情摄

        孔令贞:从未乱过。不论是有家谱的,还是没有家谱的,我们都很注重辈分。一般是汉民孔家到山东曲阜领辈分,我们就沿用过来。按照规矩,一般是每一辈人中的第一个人去曲阜取名字,其他人很少亲自去曲阜的。当然,也不排除通过出差、旅游等方式去曲阜寻根问祖的。

        马有福:那么,你们跟汉族“党家”还保持联系吗?

        孔令贞:不刻意联系,但在一地或一乡,大家都心照不宣,相互尊重,依旧很亲切。在出差或旅游到异乡,如果遇到本家,我们简直是一家,相互之间一下子显得很亲热,有时不忍离开,毕竟是血脉相连嘛。

        马有福:能不能举个例子?

        孔令贞:我们到达家川办事时,从来就不愁住宿。随便的一户孔家汉民都是我们自家人。有一年,我去达家川时正是枣儿熟透的季节,他们争着请我做客,家家都摆上了红枣等新鲜水果招待我,本来是该去放船的人也干脆不去放船了。因为靠水吃水,在达家川一代的营生中放船是祖业,也是种地之外的家门副业。他们特别看重我们相互之间的寒暄。同样,我们路逢或迎来孔家汉民做客时同样的不遗余力,竭尽热忱。

        马有福:据说,在祖庙里祭孔时,回民们也赶去参加,真是这样吗?

        孔令贞:我没有去过。据老人们说,在前几辈,在过去还都有保留地参加活动。后来就渐渐淡化了。这是自然而然的。

        马有福:关于回族后裔的源头,马跃、樊前锋著《中国大地上的穆斯林》(宁夏人民出版社2010年1月版)中是这样介绍的:“《孔子世家谱》中记载,孔子后裔中有一支远迁至广东惠州,被称为岭南派。南宋末年,岭南派的孔子第52代孙孔嘉兴来到甘肃定居。明成祖朱棣年间,这拨孔子后裔又迁到永靖县太极镇四沟村。这一年,孔子58世孙孔公佑生了4个儿子,第4个儿子孔彦嵘生的魁梧高大,力大无穷。一日,在路边遇见一群土匪打劫一小女子。不容多想,孔彦嵘三拳两脚打走了匪徒。被救者是邻村回族女子马甲尕。马甲尕的父母重金谢恩人,岂料孔彦嵘坚决不收。马家遂将女儿嫁给汉族青年孔彦嵘。很快,马甲尕为孔彦嵘生下3个儿子。这时候,马甲尕请求丈夫把其中一个儿子立回教门户,这样年幼的三儿子就顺从母亲皈依了伊斯兰教,孔氏回族后裔与汉族宗亲荣辱与共,艰难求存。”你同意这样的说法吗?

        孔令贞:不完全同意。关于孔子后代在太极镇寺沟村的这一段历史是有据可查,当然毫无异议。关于我们这一支人是随娘回回,这也是可以肯定的;这个我们先人们也一直这么认定。但是,说的非常具体的这个故事谁也说不准。让我怀疑的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恩情再大,再开明的回回人家也不会贸然将女儿嫁给汉民。就是嫁给,条件也一定是随了回回之后。因为回族先民们的婚姻模式几乎也是这样的:没有门槛和任何成见,但是必须随教。在回民的婚姻中,教门是最看重的,其他一切都不显得那么重要。我认为还是模糊一点认定,比较符合历史的真实。太有板有眼,反而有一种生拉硬拽的感觉。

        马有福:我也这么认为。如果从文学的角度说,有板有眼、有情节、有细节,故事就会更加生动,也容易被别人记住。但是,历史毕竟是历史,我们无法揣测时宁愿让它空着、或模糊着,我们绝不能以一己的想像或一种经不起推敲的故事填充它,这是对于历史和学术的尊重。当然,如果确实是这样,那我们也没有必要断然否定它,因为安拉的定然里有太多的奇妙,历史的当口许多事也就是那么一瞬,而这一瞬稍纵即逝,我们总是参悟不透啊!遗憾的是,有时我们不屑于记录这样的一瞬,许多历史的真实就这样与我们失之交臂。

        孔令贞:就是,就是。包括我们这一支人由达家川四处分散开来的具体细节也是越来越模糊了。在经历一件事情时,当事人一点儿不觉得这件事情是珍贵的,到了第二代、第三代也许还隐隐约约知道前代的一些事情,但等到了第四代、第五代,对前辈们的陌生简直是可怕的。

        马有福:如果有一幅孔子的回族后裔四处散开来的比较清晰的地理图,就可以拍一个有意思的纪录片。对不起,这是我干啥务啥的职业思路。下面我们俩试着把这个线路对接和拼凑一下,看能不能拼成一张《青甘孔子回族后裔生活图》,其实,这不仅是你们家族的一页历史,也是整个青甘历史和生活的一个断面。现在能够说得清立了回族门庭的第一代人的名字和他们正式随了回教的那个年代吗?

        孔令贞:早说不清楚了。根据汉族家中保存的家谱和有关资料推断,随回的时间大概是15世纪的80年代。那是明朝。一个回族并不受歧视的时代。因为有那么多的回族在朱元璋开疆拓土的时代有过大贡献,官府曾经大张旗鼓地鼓励回汉通婚。这是大环境。再加上,达家川与临近的马家湾、小茨沟等回族村庄离得很近,回汉之间关系融洽,回汉之间的一桩婚姻在当时并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所以也就没有记录下来。